【Max第一人称视角】

我一瞬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到让我头皮发麻的怒火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我想都没有想就用全身的力量挥起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他显然是没有料过来我会有这样激烈的举动,吓得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叫声倒了下去,脑袋直直撞到散着雨后污水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我跪在他身上,左手死死按住他的脖颈,发疯了一样在他脸上落下一拳又一拳,他因为没气咔咔叫着,胡乱的挥舞着瘦长的手臂抓我捶我,起初还会痛,后来力气却一点点的弱了。几乎只有骨头的脖子上那根浮在皮表的颈动脉在我手心里疯狂的跳动着。我除了愤怒,鼻腔里嘴里的铁锈味和手中那股跃动外什么都没感觉到。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可怕的样子。

我一下回过神来,松开了左手站起来后退了几步,那人猛的一下弹坐起来弓着身子摇晃,尸体一样苍白的脸比之前更加的扭曲在一起,大口喘着粗气。盯着那地上还没能缓过来的竹竿一样的男人,我失去的情绪突然回来了,前所未有的慌张和恐惧席卷了我。我迈开双腿,没命一样的逃,傍晚的冷风胡乱的从我耳边刮过。回宿舍原本走十分钟的路我却感觉像是跑了一个小时那样久。我完全没有理解刚才发生的任何一部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z 到了寝室,我在门口停下扶着膝盖喘气。我本以为逃离那个人我就不会那么焦虑,但站在门口,我却莫名萌生出一种更大的焦虑催着我继续逃下去。

但我真的不想再逃了,我太累了。我想留下。

我摸出兜里的钥匙插入门锁,把门轻轻推开,心里祈祷Ryker不在,结果进去就看到他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听到开门声头也没回打了个招呼,我没有应答,埋头往卫生间走。我只想洗个澡把汗冲掉睡觉,把这一切不敢思考的东西通通睡过去。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看了眼我,突然嗖一下站起来抓住我的肩膀大声叫骂了几句,我发现我明明听到了每个字却恍恍惚惚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一边说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飞一样的在几个房间来回跑来跑去,我听到噼里啪啦的水声和翻柜子的声音。过了会,他急匆匆端着一脸盆水跟毛巾还有一堆创口贴酒精一类的东西冲过来放到桌子上,把我一把按到沙发上开始擦脸。水是全冰的,擦到脸上冷得头痛。他骂骂咧咧的一点点用毛巾把我整张脸和脖子擦了个遍然后丢到脸盆里,开始涂药。我用余光看了看脸盆,里面的水全是红的。

我呆呆的看着他不停在说话的嘴,想和他讲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和他讲发生了什么,和他说谢谢,但我的脑子太乱了,好不容易组成的话语张开嘴就被打散掉不记得了。

我只能给他一个拥抱。

他明显愣了一下,停下嘴里说的,然后紧紧的抱住了我。他有股烟味,但我觉得闻起来很好。

就这样维持了不知道多久,我松开手,于是他也放开。他显然是哭过了,眼眶发红,我忽然不敢看他,心里升起一阵难受的愧疚。可我已经快要被脑子吵得受不了了,我站起来往浴室走,关门前看了眼他,他用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悲伤的表情也盯着我。

我看着浴室挂着水珠的镜子里的我,我还是我的样子,没有变,杂草一样干乱的黑头发,黑得像透不进光的瞳孔,明明除了多了几道淡红的抓痕外没有变化,我却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到的,惶恐到心绞的既视感。

是他们。

我的头发、我的眼、我的疤、我的愤怒,像我的爸爸,也来自我的妈妈。

自从从家里出来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想过这个词。就像是掀开老旧的沙发像潮水一般逃离的蟑螂一般,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涌过很多回忆,我想阻止这股可怕的思绪,它们却像洪水一样把我压垮了。我看到我刚才打那个人的样子,和他们狰狞的样子,分明方方面面都是重叠的,或许就连我看不到的,我的表情也是一样。

卫生间里我每天都会呼吸到的淡淡的霉味此时却刺鼻得让我视野开始旋转起来。

我不敢再在那里待下去了,打开门就逃了出去冲进卧室,趴到床上,听着自己快速的心跳,期盼自己能像昏迷一样立刻睡去。但梦却迟迟没有到来。